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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019 何时嫁你 (3)(1 / 2)

进去。


什么玩意儿?


房事助兴?


齐衡竟敢用这东西在她身上?面红耳赤,浑身发热,脑子发懵,额头冒汗,心跳加速,这一切的确符合她与齐衡在马车上独处时候的症状。


可是卓然说完之后,这些表现的确也像是男女行房的特征,难怪她当时觉得自己非常喜欢他呢,都恨不得脱了衣裳搂一块儿,她当时还以为自己体内的好男色本性,终于被激发了。


原来根本不是,就是齐衡那厮用了香。


”郡主,你也别多想,或许你猜错了。毕竟没有当时那个香料,并不好鉴定。齐公子再混账也会吧。”卓然还在劝,说实话他完全想象不出除了流氓之外,谁会用这手段,未免太下作了。


不过齐衡连色-相都出卖了,还谎报身份留在王府,促成了他与凤阳郡主的亲事。


无论一开始他来燕北,是被逼无奈,还是主动筹谋,最后的结果依然是他连蒙带骗将萧瑾瑜骗到手了,现在才来评判他是否光明磊落,似乎已经太晚了。


”卓爷你不用替他说话,齐衡那厮阴毒的很。赐婚圣旨都下了,我知道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了,您甭管,到时候瞧好了,我是如何让他后悔的。我有一百零八种法子,让他有苦说不出,我要让他比窦娥还苦,六月飞雪都描述不出他的婚后苦难日……”


萧瑾瑜一挥手,脸上的表情气势汹汹,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。


反正她不管齐衡究竟用没用所谓助兴的香料,但是第一次见面,她的确表现得很不对劲儿,就算不是用在房事儿的那种香料,也有别的,那厮肯定是耍诈了,否则她怎么可能轻易就范。


她发誓要把这辈子的聪明才智,都发挥在如何折腾他上。


卓然充分感受到她的怨念,心里替齐衡默哀了几秒,谁让这臭小子小时候结仇,长大后重逢搞得更糟糕,活该这娶了冤家回去,可是要斗一辈子的。


萧瑾瑜气哼哼地离开了外院,留下一地碎木头,都被小厮们抬去厨房。


当天大厨房送来的饭菜,萧瑾瑜吃着一个劲儿说比往日香。


”这用齐衡腿骨当木柴烧出来的饭就是与众不同,口口香甜啊。”


”哎,这道鸡汤茄子肯定是用他头盖骨点火的,火候正好,香气浓郁!”


”还有这……”


她本来被气饱了,饭都不想吃了,后来饿肚子的时候,想起了自己之前担心他是不是被刺客杀了,立刻觉得自己是天下最蠢的人了。


他从头到尾都在骗她,自己却还挂心他的安危,虽说他的确是救了自己,但说不定那也是他算计好的呢?


为了证明自己不再上当受骗,她还是硬逼着自己吃,可是心情不好,总觉得这饭噎人。


后来她就想到了这精神胜利法,只要想着这些饭菜都是把齐衡剁成了一百零八块做出来的,她就感觉诡异的神清气爽,好多加了小半碗。


如意最近一直忧愁她不肯吃饭,郡主脸上一点肉都瘦没了,如今瞧见她多用了几口,也就跟着说:”郡主,再喝两口排骨汤,这可是特地烧了齐四郎的琵琶骨做的。肉香的很,肥瘦均匀。”


如意边说还边在心里给齐四郎道歉:对不住了,齐公子。虽然这么咒你不太好,还特别血腥,但是我们郡主只要能吃下饭,哪怕说是用您的命根子烧火的,我也要试试看。


结果原本大快朵颐的萧瑾瑜,看到手边盛好的排骨汤,却忽然停了手。


这道排骨汤做的极好,里面都是小排,上面还飘着绿色的小嫩葱,香气扑鼻,色香味俱全让人忍不住咽口水。


”郡主,怎么了?”


”不吃了,我饱了。”


萧瑾瑜像是忽然间失了胃口一样,将筷子一丢,脸上再次恢复了一片阴沉的神色,甚至比之前更加难看了几分。


如意虽是不解,却不敢多问,只是一挥手,让旁边的小丫鬟将桌上的餐食都收了。


屋子里静悄悄的,杯盘收拾结束之后,几个小丫鬟也非常有眼色地没再进来,只留了如意和绿芍两人伺候。


这俩大丫鬟是跟郡主从小一块儿长大的,感情自是不同的。


”是奴婢想岔了,郡主今儿用了不少饭,想来那排骨汤有些嫌腻了。待会子您要是想喝汤,奴婢就让厨房做一道清淡的。”


如意见屋内气氛绷紧,萧瑾瑜整个人的状态,实在是太不对劲了,立刻开口说了一句,想要缓解气氛。


哪知道她这话音刚落,萧瑾瑜的眼眶就红了,她摆了摆手:”不是你的问题,我看到排骨汤就想起他,他也做过给我喝。混账东西还做了羊肉汤、牛肉汤、肉丸汤、青菜汤、蘑菇汤……我这辈子再也不喝汤了,看到汤就讨厌!”


她掰扯了一通,齐衡在王府了住了一个多月,烧了将近一个月的汤,荤素咸甜都有,每天都不带重样的。


而且他做菜水平一般,但是烧汤的本事一绝,完全媲美专业厨子。


结果萧瑾瑜越说,脑子里冒出来的关于他的画面就越多,他温柔细语地哄她吃饭,夸她貌美,她想干什么他就陪着做什么,每日花心思哄她开心,完全像个贴心男侍一样。


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啊,甚至连他舍命相救这件事,她都不敢深想是真还是假。


因为齐衡这个男人啊,从小就不是池中物,比任何人都要狠,而且还极其聪慧,十年后再遇,他比小时候更加成熟完美了,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,并且迂回使无数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,而不是横冲直撞。


”好,咱再也不喝汤了。郡主,是不是风太大了吹迷了眼,奴婢去把窗户关上。”


绿芍听她声音颤抖,神色难过,心底都揪作一团了,立刻找了个借口去关窗,如意也知机的掏出锦帕想要给她擦泪。


可是这眼泪还没擦,萧瑾瑜就双手捂住脸,忍不住的痛哭起来。


”他为什么要是齐衡啊!他明明不是,齐衡小时候长得可丑了,一张麻子脸,他不可能是的,肯定是弄错了……”


她声音呜呜咽咽的,似乎才反应过来一样,觉得自己委屈极了。


在接旨知道齐温平就是齐衡之后,她先是震惊,后是恼怒,直到把心中的郁气都发散出去,隐藏在心底的委屈才涌上来。


他们二人朝夕相处两个月,那些点点滴滴都已经涌入了她的四肢百骸,如今当委屈的情绪居上时,好似全身上下都在数倍的委屈。


”对,弄错了,明儿让王爷再好好查一查,怎么一个丑娃会变成俏郎君。郡主您别哭啊,对眼睛不好……”


两个丫鬟围着她转,心底都是一片慌急。


凤阳郡主前半辈子完全是一帆风顺,这落泪的次数少之又少,而且还是带着如此强烈委屈又难过的情绪,这是真到了伤心处。


”他为什么要骗我啊!”半晌,她似乎哭够了,连这句话都喊得有气无力。


两个丫鬟沉默地打水给她洗脸,该劝的都劝了,郡主自己心里也清楚,齐公子为何要骗她。


两人在一起的时候,就光如意瞧见的,齐衡就试探过郡主无数次,但是都以失败告终,提一次齐家四郎就倒霉一次。


甚至那回,齐公子哄着她,说要扮演齐家四郎,结果郡主明知是假的,还是把他踢得瘸了好几天。


郡主都恨成这样了,齐公子要是敢暴露身份,估计当场暴毙吧。


这点毫不夸张,参考今日那些被劈成碎木头的家具,萧瑾瑜在燕北王府就是个霸王,基本上不用控制自己的脾气,火气冲上来了,那做什么都有可能。


当然这俩丫鬟不会没眼色的多嘴,只是默默地收拾,将她重新又变成了光鲜亮丽的凤阳郡主。


”嗝。”萧瑾瑜忽然打了个嗝,脸上的泪痕还没干,却开始打嗝,也是无比搞笑的一个画面。


”我胃有点不舒服,得出去转转。”她又用帕子擦了擦脸才出门。


结果她打了一个下午的嗝,边打嗝边气得又开始咒骂齐衡。


”肯定是他,让我哭了一场,这是哭嗝,这不是饱嗝,我没吃多!”


她气得跳脚,可是下一个嗝打出来,她又开始难受了。


当然那究竟是哭嗝还是饱嗝,基本上贴身伺候的丫鬟都知道,这偶尔飘散在空气里的茄子味儿,可不是她眼泪散发出来的。


***


齐衡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,已经过去了两日,他身上的伤太过严重,而且那些黑衣人是真的想要他死,暗器上都带着毒,要不是他们锦衣卫之中有解毒高手,他也不敢那么拼。


他用了些饭食,才稍微缓过来,但是依然面如金纸,难看得很。


”你们几个,都缩在角落里是什么意思?”他慢悠悠地抬眼看过去,几个轮值的下属都缩在角落里,一副恨不得离他十八万千里远的状态。


虽说他们还是站得如标枪一般直,但是齐衡就是他们的头领,一眼就看出他们此刻正是外强中干装相呢。


”没有的事儿,头儿,我们怕呼吸声太重吵着您。”


”放屁,都是千年的骚狐狸,你跟我装什么纯情少女。”齐衡面对他们的时候,说话用词就有些糙了。


锦衣卫的武功都很高,隐匿技术不过关,是不可能被放进来的,还呼吸声大,以为是打雷呢,能把一个昏迷的人给吵醒。


”过来!”


他一声令下,几个人都犹犹豫豫地过去了。


齐东阳心里嘀咕:真他娘的倒霉,恰好到他们轮值,那这不露馅了吗?


”犯了什么错,老实点交代,否则待会儿等我查出来,就不是一句话带过的事儿了。”齐衡冷声问道。


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,最后还是把齐东阳推出来了,毕竟他跟老大同姓,还出自同个祖宗,虽然是分支亲戚,但也是兄弟啊。


齐东阳是个头最大的,他正是之前那个粗莽大汉,虽然脸长得着急,但是对上齐衡,那是怂的很。


”没犯错,就是哥几个心底犯怵而已。怕你自己晕了,还怪我们瞧见你不潇洒的一面。”他牙一咬就把实情给说了,别怪他怂,是老大手段真的很多,经常有人犯了错就被折腾了,而且还防不胜防。


齐衡冷冷地瞥了他一眼:”我还没工夫跟你们计较这些。让人把各处收拾一下,叫小六过来。若是有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过来,就让他进门。”


应该说他醒过来的时间刚好,今天就是他和卓然约好见面的日子。


他也没离开燕北,只不过是让燕北王不要大张旗鼓的找他,卓然那么聪明,肯定是可以悄悄过来见面的。


卓然坐着轮椅找过来的时候,就见他歪在床头,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,嘴里咬着锦帕,上半身□□着。


身后跪着一个面嫩的男人,看起来是医者,手里拿着一把刀,烧热了就在他后背刮毒血。


另一个侍卫站在旁边,手里拿着个小碗,不时就接了小半碗毒血,全是黑漆漆的。


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,齐衡只是冲他点点头示意一下,就再也顾不上他,整个人都快痛得痉挛了,浑身都在冒汗。


”好了,这是最后一次清理毒血了,终于是排干净了。后几日用药便可,但是您这伤很严重,得卧床休养,否则赶路上伤口崩开了,大罗神仙都救不了您。”刘成冲他行了一礼,便端着毒血离开了。


齐衡靠在墙上,喘了几口气,才算是恢复过来:”先生,许久不见了。学生见您身体康健,便知道你我可以再续师生缘分了。”


他苍白着一张脸,笑得比哭还难看,却依然端着一副好仪态。


025放弃燕北


”先生?不敢当,齐公子好本事,把王府众人耍得团团转,可不是我能够教出来的学生。”


卓然倚靠在轮椅上,似笑非笑地看着他,虽说他如今是个废人,但是光坐在这里的气势,就好似比床上那个重伤到快要咽气的人还要强上几分一般。


”非常时期,非常手段。这也是先生教我的,怎么如今先生却不认了,真是让我好生伤心。”


齐衡装模作样地笑了笑,结果他说这番话的时候,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,立刻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。


但又因为牵动了后背的伤口,他是边咳边哆嗦,甚至都歪倒在一旁。


屋内的人立刻一片手忙脚乱,那个少年医者又被喊了回来,他蹙着眉头,一看齐衡后背包着的纱布上,已经殷了血色,立刻又给他重新包扎。


”有什么话就赶紧说,别云山雾绕的打太极。怎么,真把自己当神仙了,说正事之前先吐几口仙气啊。还有,你这身体也禁不起装相了,缩着吧。”刘成包扎完毕之后,瞧见他又是一副挺直腰板要装逼的架势,立刻抬手冲着他没伤的肩膀拍了一巴掌。


顿时齐衡就皱紧了眉头,喊叫声都已经堵在了嗓子眼儿里,但是碍着卓然的面儿,又咽了回去,只是不停地调整呼吸,额头上都生出了细密的冷汗来。


”小成,你翅膀硬了啊!”齐衡还想嘀咕几句,刘成已经转身离开了。


卓然一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,眼观六路耳听八方,到一个陌生的环境,静静的观察别人,已经成了他的习惯。


齐衡这些手下都非常衷心,而且井然有序,无论是内侍还是那个医者,从头到尾都未多看他一眼,没有齐衡的命令,所有人都围着齐衡转,好似卓然并不存在一般。


”我的身体不好,就不跟先生多客套了。我想请先生帮我办件事儿,此事只有先生能办成了,若是成了,对你以及整个燕北王府,都是极其有利的。”


齐衡侧靠在墙边,不复之前的好气度,大量失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气无力,像是个破布娃娃一样。


眼下一团青黑,嘴唇也有些发紫,面色苍白如纸,分明就是命不久矣的状态。


卓然没吭声,示意他往下说,没想到齐衡闭上了嘴,只是吩咐手下翻出一个锁盒递给他。


这锁盒做的很精致,不止是纯金打造的,外面还镶嵌着红宝石,一看就价值不菲。


”这是什么意思?我怎么不记得你还有这骄奢yín 逸的坏毛病,一个小玩意儿罢了,也值当你又用金子又用宝石打造的。”


话虽是这么说,但卓然的手指已经习惯地动起来。


这锁盒显然是齐衡费了心思设计的,里面的锁一环扣一环,哪怕卓然是个中高手,也连续纠缠了二十几下,才将锁盒解开。


”咔”的一声细响,听到这熟悉的开锁声,卓然也轻松了一口气,锁盒里依然还是叠着一张纸。


不过这次可不是细细的纸条,而是叠的非常厚,还没有拿起来细瞧,就已经能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。


”我现在的精神状态,已经说不出那么多话了。好在之前这个计划,我已经写好了,正好锁盒是送给先生的重逢之礼,那便请您一并笑纳了。”


齐衡冲着他做了个”请”的动作,卓然拿起来细读,结果第一句话就把他给震住了。


他看了一眼齐衡,却只见床上的病秧子冲他笑了笑,一副尽在把握中的状态,卓然没搭理他,继续埋头看下去。


过了半晌,卓然反复看了三遍,逐字逐句琢磨了一下,他才放下纸重新叠起来放回了锁盒里。


”齐公子真是好大的胆子,竟然要王爷放弃整个燕北,直接回望京。你说对王府好,我是没看出来。此事做完,最大的受益者不是你吗?”


齐衡眉峰轻扬,道:”先生,咱们明人不说暗话。这事儿对王府是否有利,你我心中都清楚。就不要因为我跟着沾光,让您心里产生不舒坦,所以一味的想要堵我的话。我骗了萧瑾瑜结亲这事儿,的确是我做的不地道,她以后要如何厌恶和报复我,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,先生就没必要替她出气了吧?”


”郡主是我看着长大的,我无儿无女,把她看作晚辈一样,为何不能替她出头?”卓然质问道。


齐衡轻笑了一声,”那先生的亲儿子听到了,肯定得伤心欲绝吧。这么多年了,亲爹不管不问,甚至都直接不认他了。”


几乎瞬间,卓然整个人就激动起来,他双手抓着轮椅的扶手,十分用力,连青筋都已经爆出来了。


要不是他这两条腿真的站不起来,否则肯定要冲到他的面前。


”你什么意思?我儿子早没了,我亲眼所见,他被活活摔在地上摔死了!”卓然的眉目发红,哪怕他极度忍耐,此刻也是声音哽咽着。


齐衡听到他这句话,眼眸轻轻眯起,眸光里闪过无数的恨意。


冷声道:”先生确定那是你的孩子吗?你看清楚了襁褓里那娃娃的脸了吗?”


他一连两句质问,让卓然猛地抬起头来,连悲伤都顾不上了,只是痴痴地看着他,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绝望。


”据我所知,先生的旧仇人,是这天下最卑劣的人。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痛苦,你真的不想回望京去瞧一瞧,不想替你的妻儿报仇了吗?”齐衡沉声说道。


”想,做梦都想,可是我一介废人,仇人在望京却过得有滋有味,我如何能报仇?若不是王爷给我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,恐怕我也早成了死人。”卓然愤愤然地道。


他有太多的不甘和怨恨,成宿成宿的睡不着,每天闭眼想到的都是妻儿悲惨的结局,眼泪流干了,那股恨意还在。


十多年过去了,他还是无法忘怀,灭门之仇,这种恨早已沁入了血液里,难以拔除。


像是心魔一般,如影随形,可是他根本无法复仇,每次望京传来的消息,他的仇人都是如何步步高升,位高权重,他气得要吐血了,却也无能为力。


齐衡看着卓然眼眶通红,马上就要滚下泪的状态,心里着实不好受。


他原以为自己早已是铁石心肠,可是看到自己当初奉为先生的男人,被逼到这种地步,也觉得自己太过残忍。


良久,他长叹了一口气道:”罢了,我又何苦以此来逼迫先生。无论先生愿不愿意替我办这事儿,我都可以告诉先生,他还活着,并且活得很好。不过为了避免你的旧仇人知道此事,你们还是不要相认了,求个心安。这辈子当个普通人,平安顺遂也挺好。”


”东阳,送客。”齐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他撑着说了这么久的话,早已是强弩之末。


”慢着,他真的还活着,你没骗我?”卓然有些激动的问道。


齐衡只点了点头,便疲惫地闭上眼,显然是要休息了,任由他再问什么,那边也没有任何回复了。


齐东阳推着他的轮椅往外走,卓然哪是他的对手,只有乖乖地做好。


院子里,那个面嫩的少年医者弯着腰正在水井口洗菜,白嫩的手臂上似乎有一块红色的胎记,在阳光下显得无比刺眼。


卓然打了个哆嗦,他的脑海里忽然回想起,当时发妻刚生产后不久,窝在他怀里,轻声细语地道:”然郎,你瞧,我们的孩子是有福的,这胎记红通通的长在手臂上,真好看,还好认。哪怕丢在小孩子堆里,也一眼就能瞧见他。”


他记得自己当时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,也放柔了声音道:”是啊,他是想让我们多疼他一点呢。”


如今时过境迁,这世上也只留下他一个人了。


他猛地回过神来,再想去看的时候,那少年医者已然端着洗好的菜进了厨房。


”他是谁?他的手臂上是不是有一块红胎记?”卓然猛地抓住了齐东阳的手,非常激动地询问道,甚至因为太过用力,整个轮椅都被他带的歪到一边。


要不是齐东阳反应及时,说不定已经翻过去了。


”他是我们的小大夫,一起长大的小弟弟。至于胎不胎记这事儿,不劳您惦记。他姓刘总比姓卓好吧,否则就他这小身板还不够东厂那些太监折磨的。”齐东阳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,而是直接推着他将他送出了大门。


”您慢走。”说完,大门便被关上了。


卓然怔怔地看了一会儿,才推着轮椅慢吞吞地出了巷子。


他的怀里揣着那个精致的锁盒,因为上面镶嵌着宝石,显得沉甸甸的,一如他此刻的心情。


***


赐婚圣旨已下,王府内就开始忙着给郡主收拾东西,她是必定要去望京的。


萧瑾瑜的东西实在太多了,不说衣裳钗环,就她从小到大过生辰时,受到的礼物也是一个大木箱子装不下的。


白雯这几日调过来好几个婆子收拾,可是面对这一屋子的东西,依然愁的很。


况且就算舍弃一堆东西,那萧瑾瑜的嫁妆以及日常吃穿用度,那也是装不完。


再加上萧荣这几日一直在跟她商量,要不要趁着这赐婚圣旨做些什么,她就存了心思。


卓然和萧荣这几日每天都往书房里钻,包括王府的其他门客,甚至后来曾跃都加入了其中。


书房里每天都有无数次激烈的争吵,甚至到摔东西的地步,显然争议极大。


直到小半个月后,萧荣开始遣散部分门客,燕北的部分官员也收到了什么风声似的,一时之间局势显得很紧张。


又过了几日,一封燕北的急奏承到了皇上的手中,九五之尊打开后看了半晌,神情复杂又难以置信。


第二天上朝的时候,皇上一脸怒容,坐上了金龙宝座,直接往桌上扔了一封急奏,让身旁的太监宣读。


”小女得皇兄亲赐婚事,臣弟心里深感欣慰。然近半月,臣弟每每见她收拾行李准备进京,就心落不忍。臣弟今年三十有八,就得了这么一个掌上明珠,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,从来没有远离过。


臣弟与诸位门客商讨五日,最终还是不忍骨肉分离,臣弟与王妃要跟着瑾瑜进京。燕北之地富饶平顺,也算没辜负父皇与皇兄的嘱托,如今臣弟申请回京,一心只想与女儿和未来女婿共享人伦,至于燕北之地请皇兄收回去吧。


为了防止有小人说臣弟搜刮民脂民膏,臣弟回京只带部分细软摆件,燕北王府一切陈设都交由后来者。臣弟就是个穷光蛋了,还请皇兄莫要嫌弃臣弟回来打秋风,给臣弟一座宅院。


当然瑾瑜的嫁妆早已备下,必定是十里红妆,风光大嫁的。此事我已告知燕北诸位大臣,同样也和朝堂诸位大人说一遍,如有谁怀疑小女嫁妆的,尽请来盘查。


臣弟前些日子与京中来者叙话,甚是想念家乡,燕北诸事繁忙,臣弟能力有限,一切都靠宰相与诸位大人苦苦相撑,实在不成气候,日夜惶恐,唯恐愧对皇兄。


然而如今想来,臣弟还是更适合在望京当个闲散王爷,养花种草,吃茶听曲,恳请皇兄尽快派人前来交接。”


这封急奏显然是燕北王亲自写的,连让门客润色都不曾有,偶尔还有语义重复的句子。


不过就此也能看出他的决心,他是真的想回京了。


”啪”的一声,九五之尊猛地拍了一下桌子,脸色异常难看,厉声道:”你们听听他这混账话说的,先帝下的遗诏,岂是说不干就不干的,还叫朕找人给他交接,他当是安排县令那么简单呢?”


底下朝臣面面相觑,各个都是被燕北王这神来一笔给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这萧荣不是痴了,好好的土皇帝不当,竟然要跑回望京来。


虽说皇上对燕北势在必得的心情,大家都感觉到了,但是皇上肯定也不愿意动武的,劳民伤财,而且民不正言不顺。


毕竟这块封地是先帝划分过去的,燕北王又没有什么反动的意思,完全抓不住把柄,如何收回。


如今燕北王主动开口,而且还愿意把燕北王府的东西都留下来,那就是主动向皇上投诚,甭管他究竟后面还想谈什么条件,但是燕北王毫不犹豫地就把燕北整块地都交出来了,这就是一场豪赌。


朝堂上一开始都不敢胡乱说话,谁知道皇上究竟什么意思,况且他如今冷着一张脸,瞪着眼睛像是要吃了谁的状态,谁冲上去那不是充当炮灰嘛。


后来皇上点名了几位大臣,那几位都是纯臣,一心效忠皇上,对九五之尊的心思把握得最精准,三言两语就把话题戳到了痒处。


”皇上,燕北王的确有将近二十年未回京了,他离京的时候,不过弱冠之年,如今一将近不惑。他与王妃最是疼爱凤阳郡主,想要郡主膝下承欢,也是人之常情。否则偌大一个燕北,回了王府之后,只有他与王妃相对而坐,未免太过清冷了些。”


”刑大人此言有理,先皇宣布遗诏的时候,也是希望燕北王能够过得自在些。毕竟燕北王曾经说过数次宫里规矩大,如今燕北王想回京与女儿团聚,若是先皇知晓了,肯定也会点头的,他坚决不会容忍燕北王孤苦伶仃在燕北待着的。”


皇上一听这话,心里窃喜,面上却丝毫不显,只不过原本暴怒的神色,稍微缓和了些。


”两位爱卿说得有理,只是父皇当时给他一块封地,燕北富饶众所周知。他回京之后,朕必然是要补偿他的,万不能像他所说这般亏待了他。”


”皇上此言甚是,燕北王自愿将封地让出,于情于理都是为了大烨朝更好的发展。”


萧荣这等于是把燕北拿出来,跟皇上交换以后在望京的富足生活。


莫说银钱宅院了,就算是在望京横着走,那也绝对有九五之尊包庇着。


人家可是贡献出一大块封地,其余的哪怕百年世家,祖宗积下的阴德也消耗的差不多了,到了皇上面前也是不认的。


就这么着,三日后,皇上批复的奏折从望京一路南下,传到了燕北王的手中。


当然九五之尊先是狠狠地臭骂他一通,之后才又跟他打感情牌,不仅同意了他的决断,还许诺了无数的赏赐和特权。


燕北王府上下全体开始收拾东西,准备搬走。


当初萧荣只是说好听话,要把燕北的摆设都留下,实际上他只是说好听话而已,他的私库里藏着几辈子都花不完的珍宝。


皇上自然不会真叫他把那些东西留下,那就是对燕北王不信任的意思,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。


九五之尊不仅没有撤掉燕北王府,只是把”北”那个字给摘掉了,代表了那里还是属于萧荣的,即使望京派了人过去接手,那也没资格住王府里,所以那个地方还是萧荣的家。


而且在望京,也给了他一处极大的宅院,地处望京最繁华的街道,左右的邻居不是百年世家,就是权臣府邸。


毕竟历朝历代抄没的贪官污吏宅院有不少,而且每门每户都是极尽奢华,恨不得用金砖盖房子。


萧荣端着茶慢悠悠地喝着,边喝边叹气。


萧瑾瑜在一旁听着,心里头挺不是滋味儿的,立刻劝道:”爹,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。你也没必要跟我去望京啊,我都已经准备妥当了,身边人选也挑好了,滴水不漏。别说整治一个齐衡了,就算整他们一大家子,我都不带犯怵的。到时候若是我真的吃亏了,我就进宫在太后面前打滚撒泼要她给我做主。您放弃了燕北,真的不值得!”


她知道萧荣的两难境地,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决断,而且还是在她亲事定下之后,就立刻下了决定,甚至不到一个月,就已经把一切办妥了。


”闺女,爹不是舍不得燕北,只是放不下这份自在。我也不是在担忧这些身外之物,能不能当一方诸侯,我真的不太在意,毕竟在爹的眼里,只有你和你娘最重要,权势永远都排在最后。我担心的是,去了望京你与你娘不适应。那里规矩大,而且人家的贵女和贵妇圈,都是自小相熟的,你们去了就等于是外来人,哪怕身份地位,让那些人不敢小瞧了你们,可总有那不长眼的要给气受。”


萧荣自幼在望京长大,对那个一脚能踹到一个贵公子的地界,再熟悉不过了。


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怕那些人攀比,就怕那些人比不过,还要矫情爱作,在别的地方压她一头。


没想到萧瑾瑜得知他的忧愁之后,竟是笑出了声:”爹,您这是担心过头了。您应该替望京那些贵女担心,狼来了。嗷呜!”


她还冲他挥了挥手,做出狼爪的动作,把萧荣又给逗乐了。


”其实我还叹气一件事情。”


萧瑾瑜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,就见她爹非常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后,道:”我觉得我要的还有点少,你说我要是再写封奏折去哭诉一番,那位能再多给点东西吗?”


她都快忍不住翻白眼了,沉声道:”爹,适可而止。您都要了一处宅子,而且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,那宅院都给您收拾准备好了,摆件可都是那位私库里拿出来赏给您的,您还要。这亏肯定是亏了,毕竟金山银山也比不过整个燕北啊,可是您可以转化成人情啊。以后谁欺负你了,你再进宫哭去!”


”成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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